七杀门掌门看上去谈笑自若，还能与洛玄交谈几句。
然而回到自家门派的驻地之后，他立即遣散了房间内的闲杂人等，只留下自己最核心的两个亲传弟子。
方才的切磋之中，他是穿着软甲的。
倒不是因为怯懦，只是这种高层次的战斗中如果还裸衣上阵的话，说不定命就没了。
掌门卸下软甲，又脱掉了里边的衣衫。
这时候大家才发现，那件布衫早已被汗水完全浸透。
明明两人的切磋只持续了几十息的时间，却出了这么多的汗。
掌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心脏跳得极快，简直要蹦出来了。
三年前他曾经和洛玄交手过一次，在荒野上因为追逐同一头荒兽而大打出手。
但那时的洛玄，显然还没有成长到如今这般恐怖的地步。
“有那么一瞬，我真以为他要杀了我……他若要杀我，我连逃也逃不了。”
和自己的亲传弟子在一起，掌门倒是说得很实诚，没有再装腔拿调了。
他仔细查看软甲。
甲衣上边又并没有明显的刺击痕迹，显然是洛玄收力了。
“师父，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？”两个亲传弟子急切地问道。
掌门心有余悸地说道：“不知道。我恐怕还不配看清楚他有多高。”
有些东西外人看不出来，只有亲自交战之后才能明白。
洛玄以前从来没有用过细长的刺剑，所使用的功法也是从未见过的。
他惯用的那把纯阳剑，是一把雕刻着光明教密文的冷铁重剑；往日里交替使用的剑法，也是偏向力大势沉的两门绝技。
加上今日所见的【大河奔流】，这意味着他至少掌握三门神品剑术。
若说是运气，那一个人如何能被闪电击中三次？
他能修行到今天的程度，除了悟性极高、没有任何其它的解释。
仙宗连这样的大修行者都不在乎？
那可真是眼睛长到膝盖上去了。
掌门推测，或许是因为仙宗内部根本就没几个懂剑的人，都在玩弄仙术和符箓。
洛玄的剑术完全没有多余的招式，战斗总是结束得很快。
而且又没有像大光明咒那样炫酷的视觉效果……
使得仙宗的那些所谓仙女们完全小瞧了他。
“师父，可他不是咱七杀门的客座长老，也不信血神！”一位弟子说道，“而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咱魔族而战……他那么强，难道是好事么？”
“当然是天大的好事！”
掌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目光短浅的徒儿。
“仙宗损失这样一个人才，难道不是亏大发了么！”
“敌人赔得血亏，那可不就是咱们赚了么？”
“他信不信血神，又有什么关系？只要他不帮着仙宗，咱就已经赚疯了！”
“若是你们能够与他交好，他肯教你们一招半式，那恐怕便是你们一辈子最大的机缘！”
掌门越想越高兴。
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，不时地抚摸胡须，最后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师父何故又发笑？”
“我笑那仙宗小儿不识泰山！”掌门说，“听说与他成亲的仙尊还要从他身上采补？哈，如果他本来就是咱魔族的人，整个合欢派的合欢子全都供给他、让他采补了去也不为过！”
好的资源，当然是要堆给天赋高的人。
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，她们到底在搞什么？
过去十年来，仙宗一直优势，不过就是仰仗着那边人才多、各条战线都压了魔族一头。
但空有人才而不知重视，仙宗的衰退恐怕是迟早的事了！
……
洛玄不知道自己随手出了几剑、就让那位看上去非常和气的掌门思考了这么深远的内容。
他给萨莎炖了一锅老鸭汤，里边配了各种滋补的药材。
在仙宗那边的时候，他也经常自己配制药汤。
毕竟以他那种搏命的打法、在广阔的荒原上独自猎杀无数的荒兽，难免会积累许多隐疾。
久病成医。洛玄说不上精通药理、但也算是略懂。
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，金灿灿地洒满了整片餐桌。
热气蒸腾而上，有股阔别已久的感觉……是家的温馨。
洛玄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。
唯一和他结过婚的，只有仙尊林清玫。
那时候他回了家便会下厨做菜，做她最喜欢吃的糯米排骨。
“好吃么？”洛玄会笑着问她。
“哼，才不会因为好吃就夸赞你呢。”
林清玫每次都这样说。
可是身体倒很诚实。
排骨总被她吃个精光。
唉，现在想想，还是挺怀念的。
毕竟林清玫吃完之后会自己把碗洗了。
总的来说，她还是个亲力亲为的女孩子。
为了节省宗门开支、鼓励节俭，林清玫以身作则。
身为仙尊的她，连一个女仆都不要。
每年的俸禄也只是象征性地领一个银元宝。
她领导仙宗的这些年，不能说她态度不认真，只能说技术上有点菜……各方面的能力确实有待锻炼。
“中午笨！”
萨莎的一声问候，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。
她闻着锅里飘来的香气，高兴地摇晃着脑袋。
洛玄猛然惊觉——过去的甜蜜和幸福，到底有什么可回忆的？珍稀现在，珍惜眼前的女孩，才是最重要的。
他忽然有些惭愧。
和萨莎在一起总是让他十分安心和舒适，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、会把舒适的事情当做理所应当。
只有体会过世间冷暖、人情世故之后，才知道这种舒适感的难能可贵。
——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，她不会苛责洛玄的任何事情、她不会干涉他的任何目标、她不会试图规划他的人生……她只是温柔地陪伴。
——而且她还有着和他几乎一样的饮食习惯，爱吃羊肉、爱喝小酒。
这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？
……
不过萨莎并没有察觉到洛玄的情绪变化。
因为炖鸭汤的时间太长，她有点饿了。
“饭饭！饿饿……”
萨莎的眸子是一种近似冰晶的蓝色，比洛玄的那双蓝眼睛要浅一些，显得更加晶莹剔透、如宝石一般纯净。而此时此刻，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求。
洛玄一下子没忍住，笑了出来。
“好好好，萨莎乖，马上就开饭。”
他仔细地把萨莎空空荡荡的袖管折好、在椅背上打了一个结，防止她从椅子上滑下来。
然后又给她胸前系了一块大的餐巾，不让衣服上沾到油渍或者汤汁。
银色的长发也给她扎好，免得喝汤的时候垂下来。
洛玄的动作很轻柔，很小心。
就像呵护着初春时的幼嫩花朵，不想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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